17岁女中学生自杀后的名誉权诉争

2007年1月19日12时，17岁的山东日照市日照一佳（一中）高三女生李双，在放学回家路上跳水身亡。一个正值花季的生命就此陨落。

李双死亡后，死因传言纷飞，“李双是因为失恋殉情”、“是不慎掉入水中丧命”……

在所有传言中，一种说法更具争论：“李双是因为承受不了班主任对其公开羞辱，才选择了自杀。”随后，李双的手机短信证明了这则传言中的事实。

这则具有事实存在性的传言，不仅给出了李双选择纵身一跃的理由，也将山东日照市日照一佳(一中)带上了被告席。

2月6日，《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见到李双的母亲李淑君时，她憔悴的脸颊后面透着一种刚毅：“女儿没了，我们可以不要赔偿，但我们不能容忍有些人为了逃避责任而胡乱编造的谎言。”

诉起传言

2007年2月6日，悲恨交集的张传法与山东省日照市东港区人民法院的工作人员，一起前往该市东港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调取女儿李双死亡的有关证据，并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要求。

早在一个星期前，张传法与爱人李淑君一起，向日照市东港区人民法院提起了维护已逝女儿李双名誉权的民事诉讼。

李双的突然离世，令熟识她的亲朋无比痛惜，而受打击最大的还属李淑君。自从李双死后，这个原本坚强、干练的女人一下子病倒在床上。

“宝宝，你冷吗？妈妈为你暖一下脚！”无法入眠的李淑君经常在半夜突然冲到窗前打开窗户呼唤女儿。“她都快成祥林嫂了，真怕她再出什么事儿。”张传法对妻子的精神状态十分担忧。

而令张传法、李淑君夫妇更加恼火的是，网上流传的一些帖子：李双因失恋自杀；李双不慎掉入水中而亡；李双是走读生，校门外发生的一切与学校无关……

有关方面的消息更显示，很多不负责任的传闻都与李双生前所在的学校——日照第一中学有着某些关联。

李淑君实在想不通：“孩子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说出这么多侮辱她的话，难道利益比一个年轻的生命还重要吗？而我们也没有要求你们负什么责任，只是希望你们能站出来说说‘李双是个好学生’，让她能走得开心些。这个要求难道过分吗？” [page]

2007年2月1日，难抑心中悲愤的张传法夫妇，向山东省东港区人民法院提出民事诉讼，将日照第一中学告上法庭，要求其“消除影响，恢复名誉，并赔礼道歉”。

花季陨落

李双在父母及同学眼里，是一个听话而又自尊、善良的孩子。“你根本就不用批评她，做错了事儿她会自动跟你道歉。”李淑君曾一度以女儿懂事为骄傲。

“……外表及学习都较出众，在初中曾被评为校花。”一个同校同学发表在“日照一佳吧”里的帖子这样描诉李双。

李双生前就读的学校在当地被简称为“一佳学校”，位于山东省日照市太公一路，全称为“山东省日照第一中学”。校长乔贞华解释了两者的联系，“一佳”就是日照市一佳合作学校的简称，它是日照一中发挥优势资源与企业合作办成的一所“民办”学校。在当地人的眼里，一佳有着“贵族学校”的头衔。“每年光学生的各种费用就有上万元，一到放学校门口就会有上千辆轿车接孩子。”一位学生家长如是说。由于与日照一中的教师资源共用，加上日照一中的省重点牌子，很多家长宁愿花钱送孩子到这里上学。

伴随着“一佳学校”出名的是学校南边一路之隔的小村子——苗家村。小小的苗家村，被当地人称之为“陪读村”。据村里原居民反映，现在居住的大部分都是一佳学校的学生及家长，大约有几千人。

李双生前也居住在陪读村。

2007年1月19日中午放学后，李双在从学校通往自己的陪读小屋路上选择了纵身一跃。而这一天离高考仅剩180天。

在一佳学校与李双的小屋之间有一条弯曲的土路，长约200米，小路两边是果园和菜地，最西边是一个浑浊而又周生乱草和灌木的三角形小水塘。

“我当时就跟李双一前一后往‘家里’走，路上还有很多同校学生，李双因为受了老师的批评所以一个人单独走着。走到小水塘边时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回头看地上只有她的包，人已经在水里了。我忙喊救人，可是没有人会游泳，只好借了村民一把铁锨递给她想拉她上来，但是她没接。后来，在几位村民的帮助下才把她弄上来。”李双的同学章兵（化名）讲述了事发时的情况。 [page]

在章兵救李双的同时，几个“一佳”的学生打了120，亦有人跑到学校找老师。几分钟后，救护车赶到，“但摸了摸，看了看之后”就离开了。12点40分左右，接到学生通知的张传法与李淑君赶到现场，再次拨打120。然而，经过四名医护人员近一个小时的急救，李双最终没能生还。

学校、家长先后向日照警方报案。

死因之惑

1月19日、20日两天，日照市东港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介入此事，要求现场目击证人、章兵、李双同学、班级主任、校长等多人协助调查。而在此期间，日照市教育局也成立了一个行政调查小组。

1月21日，日照市公安局东港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向日照市教育局出具了一份情况说明：经调查，日照一佳学校高三1部9班学生李双死亡一案，不属于刑事案件，不能立案。

随后网上出现了一个揭露事实真相的帖子。发帖人的网名为“否极泰来”，内容大致为:李双与该班一男生张某相恋，两人想（相）爱颇深，相互依靠,互相帮助,但遭到班主任邵某的强烈反对。18日晚自习，邵某在课堂上当众羞辱俩（两）人长达10余分钟：成双成对，进进出出，你们还要不要脸……语言粗鲁不堪，并威胁：“不服就滚!”课间操后，李双找到部主任讨说法，10分钟后回教室，情绪非常低落。随后,李双难堪羞辱，投湖自杀，经抢救无效身亡。邵某作为实乃令人发指，平时还踢揣（踹）学生，且事后邵某推卸责任，令人愤怒无比！在此，我们怀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批（披）露此事，万望社会各界了解真相，还李双一个清白，给她家人一个说法，让邵某得到应有的处罚。

2月5日，《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先后与日照市教育局局长张传若及日照一中校长乔贞华取得了联系。两人对上述事实的认定基本一致：1月18日晚，李双的班主任开班会时提到有些同学谈恋爱，在高考来临的情况下能不能先放下来，到结束以后再发展。19日，李双在课间找级部主任反映班主任批评其恋爱的事情。李双在跟级部主任谈话之后情绪颇好，还接着上了三节课，并无异常。

在乔贞华校长看来，李双之死并非因班主任对其早恋公开侮辱所致，“根据现场的情况我有一个判断，可能不是自杀而是误伤。我猜测事情大概是这样的：他们俩（李双与章兵）可能因什么事发生了争吵，女的想吓唬一下男孩，却不知那个看似浅的小水塘其实深达4米。据说，女孩挣扎了一段时间才沉底的。” [page]

关于责任

事情发生后的1月24日，日照一中两位副校长赶到李家慰问，并带了10万元现金，协商善后处理事宜。受害者家属留两万元，作为女生的丧葬费用，其余8万退了回去。

受害者家属的要求是：1.校方以对社会和对学生负责的态度，查清导致女生李双自杀的直接原因并给予当事人应有的组织处分；2.向死者家属赔礼道歉；3.在李双家属组织的遗体告别仪式上，校方应有人出面，客观公正地评价一下李双在校时的表现。家属解释说，并不要求校方在仪式上承认过错或道歉。只是出一个面，说两句好话，让孩子走后清白一些。

但一直到李双死后的第六天晚上，即次日举行告别仪式前，受害者家属没有接到校方的任何答复。

在此期间，学校网站有关班主任侮辱李双的一些帖子悉数删去，换以同一口径的说词。并组成调查组，宣布李双系恋爱遭遇挫折自杀，与校方无关；李双是在玩水时，不慎落水身亡，不是自杀……

而有知情的学生向《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透露，李双在被其班主任批评和找级部主任谈话后，都曾出现过较大的情绪反应。

日照一中校长乔贞华告诉《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我们让邵老师暂时不要讲课了，但学校与老师是否负责任，还要看司法程序怎么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