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案手记 “讨要一个说法”的代价

--记一起特殊的未成年人妨害公务案

上海俊豪律师事务所 吴小乐

小龙，这个生于1991年2月的90后少年，因父亲在单位下班后突发急病死亡，为能替“不明不白逝去”的父亲向用人单位“讨要一个说法”，在家属的指使下，不惜以身试法，竟稀里糊涂的成了刑事案件被告人。

承办此案，我内心又一次被深深震撼。时隔数日，我的脑海中仍抹不去那一幕：

2007年7月19日，小龙的父亲廖某下班后回家，突发脑血栓死亡，年仅41岁。小龙的家人在得知廖某可能是由于疲劳过度引起的急发病死亡后，认为是单位的长时间加班造成的，遂向该公司要求赔偿。在遭到该公司法定代表人何某断然拒绝后，小龙及其家人二十余人至该公司“讨要一个说法”，双方遂发生激烈冲突。封浜派出所民警吴某等人接警后赶至现场处警。在初步了解情况后，吴某对小龙及其家属进行劝导，并告知应通过法律途径来处理情况。但此时的死者家属已经失去理智。为了替死去的父亲“讨要一个说法”，在表哥袁某的指使下，小龙等人跪于处警的警车车头前阻碍车辆行驶。吴某见状遂要求增援，并下车进一步劝导。此时，情况突然恶化：小龙上前抱住吴某大腿，并趁其不备将其左小腿咬伤，吴某挣脱闪躲，袁某即煽动他人上前推搡、打骂吴某，致使公安民警在长达三个多小时时间内无法正常执行公务。事后，经上海市公安局损伤伤残鉴定中心鉴定，吴某因外伤致左眼挫伤、左小腿软组织挫伤，构成轻微伤。

2007年7月23日，小龙及袁某因涉嫌妨害公务被嘉定公安分局刑事拘留，在经补充侦查后的2008年1月24日，也即小龙被羁押的六个月零一天，该案在普陀区人民法院不公开开庭审理。

法庭上，作为未成年人法定代理人出庭，小龙的母亲坐在我旁边。她欲哭无泪，我竟无语安慰。一个柔弱的农村妇女，在丈夫突然逝去的半年里，还未能从噩梦中醒来，现在竟又不得不坐在庄严的法庭上，目睹尚未成年的儿子接受法律的制裁，这样的重创几个普通人能坦然承受呢？！

庭审辩护时，我将本案发生的起因及特殊性列为我辩护的重点内容，一一具体阐述，尽我最大努力，试图打动主审法官，甚至公诉人。同时我也预测，作为主审的王法官，向来极富正义感和同情心，对这起特殊的不幸案件应该会从轻判决。即便如此，在听到对小龙作出判处有期徒刑6个月15天的判决结果时，我还是颇感意外！庭审时，小龙已被羁押六个月零一天了，这样的结果就意味着，小龙可以在除夕（2月6日）当天被释放出来，与家人一起在这个中国人最重视的节日中团聚。没有比这更好的量刑结果了！判决宣读完的那一刻，小龙和母亲的泪水夺眶而出……

亲人逝去，少年获刑—— 悲剧被演绎成了一场闹剧！

人说，无知者无畏，但为无知付出的代价令人扼腕！

当年，秋菊为了替遭人身损害的丈夫“讨要一个说法”，演绎了一场轰轰烈烈“秋菊打官司”；今天，小龙为了替突然去世的父亲“讨要一个说法”，却演绎了一场悔之不及的违法犯罪案件。同样的心情可以理解，不同的结果却令人叹息。其实，“说法”从来不拒绝“讨要”，只是，任何一位公民都应知道：“说法”必须合理，“讨要”必须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