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销医疗费 摊上诈骗罪
本报记者 林靖 内蒙古某煤业集团公安处警察乌云其木格，因报销医疗费“摊”上诈骗罪，被法院判刑。为了洗清这不白之冤，乌云其木格历经7年的艰辛申诉之路，却屡诉屡败。 为了洗清冤屈，她恳请擅长刑事辩护的张程远律师为她申冤。拨开一团团疑云，律师手握5组15份证据，当庭提出质证意见，令公诉人无言以答，从而赢得了最后一搏的决定性胜利。乌云其木格最终被宣判：无罪。 有26张报销发票是“假”的 1997年，41岁的乌云其木格是内蒙古某煤业集团公安处的一名警察。1997年至1999年，经多家医院诊断，乌云其木格患有心脏病、子宫肌瘤、脑动脉硬化等多种疾病。她在多家医院及诊所治疗后，于1999年7月20日和9月21日分两次在单位报销了医疗费12922.84元。医疗费单据共计42张。 1999年11月17日，某煤业集团公安处突然派人将乌云其木格带走，理由是其涉嫌诈骗。乌云其木格感到莫名惊诧。 等到被拘留后，乌云其木格才得知这全是报销医疗费票据惹的祸。她被告知，在自己交上的42张票据中，有26张是“假”的，但乌云其木格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后来，她才知道这些所谓的“假票据”，其实是药店开具的购药发票，并非假发票。 2001年2月，霍林郭勒市人民法院以诈骗罪，判决乌云其木格有期徒刑1年，缓刑2年，并处罚金1万元。听到判决后，乌云其木格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她感到万分震惊。 6次审理没能洗清冤屈 随后，乌云其木格向内蒙古通辽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希望能够洗清不白之冤。然而，2001年4月30日，二审法院经审理后作出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乌云其木格不服，又向通辽市中院提出申诉。 2001年12月23日通辽市中院作出决定，对此案进行再审。 2002年5月16日，该院又作出了刑事裁定书，撤销原一、二审裁判，发回重审。 然而，2002年8月23日，某市人民法院仍然作出了认定乌云其木格有罪的判决。乌云其木格不甘心遭受冤枉，又向通辽市中院提出上诉。 2002年12月12日，通辽市中院作出了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的裁定。这令乌云其木格尚存的一线希望再一次被击得粉碎。 此后，乌云其木格走上了漫长的申诉之路。她向内蒙古自治区高院提出申诉之后，2005年12月13日，内蒙古自治区高院作出了再审决定。 鉴于之前先后请了四五位律师、经过6次法院审理，都没有能够洗清不白之冤，乌云其木格最终找到了擅长刑事辩护的张程远律师，恳请张律师一定要为她辩护，以讨回清白。 5组证据构成无罪证明 张程远律师认真听取了乌云其木格的陈述，并细致研究了卷宗材料，随后找出了大量的证据材料，并归纳为5组15份。“这些材料形成了一个证据链，可以证明乌云其木格无罪。”张程远说。 “我是被人陷害的，是受冤屈的！”2006年，第一次见面，乌云其木格就非常委屈地对张程远律师说。“当时她泣不成声，表情极为痛苦。虽然事情发生在7年前、乌云其木格41岁时，但是她因此失去了稳定的工作，蒙受了7年的不白之冤，忍受了7年的羞辱和精神折磨，走过了7年艰辛坎坷的申诉之路，她的身体也受到了严重摧残，又增添了严重的糖尿病，已经是形容憔悴。”但是张律师发现，乌云其木格仍然执着地期盼着，并坚持认为自己的清白一定能够大白于天下。 在乌云其木格回答自己提出的疑问后，张律师发现了两个非常重要的疑点! |
她没有理由造假票据
乌云其木格曾提到：“在报销医疗费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些医疗费能够报销，因为这些票据发生在我被单位除名并与单位进行劳动仲裁期间。我都不知道劳动仲裁是否能赢，我以后还会不会是这个单位的职工，还能不能报销医疗费用，那么我为什么要造假医疗票据呢？”
“另外，1998年11月，劳动仲裁裁决我胜诉后，单位通知我报销医疗费用时，我只找到了部分看病的票据。况且，在无故对我除名又经仲裁重新起用我之后，单位给我报销票据的行为，是对我的照顾和经济补偿这样的性质。”
根据乌云其木格的上述陈述，张程远律师确认，乌云其木格并不存在刑法上诈骗罪的主观故意和动机。
疑点重重实有陷害嫌疑
细致阅卷后，张程远律师发现：指控乌云其木格犯有诈骗罪的证据严重不足，并且有陷害的嫌疑。
“首先，从证据的获取时间看，1999年7月20日和9月21日，她分两次在单位报销了医疗费12922.84元。但是检察机关在指控乌云其木格诈骗所提交的票据中，却出现了一张‘1999年11月19日’的医疗费用票据。而这个时间，是在某矿务局公安处1999年11月12日对此案进行立案侦查之后。1999年11月17日，公安处已经对乌云其木格采取了强制措施，那么，这张票据究竟是从何而来？”
还有，按照某矿务局（99）38号文件的规定，只有在北京等5个省市的医院就诊的医疗费用才予以报销，而本案中涉及的医疗费用没有一次是在文件规定的省市医院发生的。“为什么这样的票据，单位当时会同意给予报销呢？”张程远律师感到此案疑点重重。
当庭力证四条终获翻案
2006年3月29日，内蒙古自治区高院对此案进行开庭审理。在庭审过程中，公诉人向法庭出示了医疗费票据，依然声称乌云其木格是以假医疗票据对单位进行诈骗。
对公诉人出示的有罪证据，张程远律师一一进行了质证。“其一，某矿务局把乌云其木格1996年至1999年期间自行支付的医疗费，于1999年7月20日和9月21日分两次在单位报销了医疗费12922.84元。1999年11月报销后近两个月，乌云其木格就以涉嫌诈骗罪被抓获。从时间顺序上看，一般来说，单位应该先核实票据再报销，如果发现票据有误，不予报销就行了。但实际上，该单位却是先报销了乌云其木格的医疗费，之后才拿着她的医疗费单据进行核实，发现报销有误，这样才有了所谓的乌云其木格报销医疗费票据‘诈骗’的事实。”
“其二，乌云其木格在劳动仲裁期间，在非单位指定的医疗机构和药店就诊拿药，按照当时矿务局的规定，她所递交的这些医疗费票据是不允许报销的。而单位之所以给乌云其木格报销，是因为单位在劳动仲裁败诉之后，同意通过报销医疗费用给乌云其木格一定的经济补偿。”
“其三，认定乌云其木格犯有诈骗罪的鉴定结论程序违法。该鉴定结论违背了《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第238条的规定。按照该规定，鉴定结论应当由两名以上具有鉴定资格的人签名或盖章，但是指控乌云其木格的鉴定结论只有一个人签名，证据形式上不符合法律规定。”
“其四，所谓的‘虚假的报销票据’，没有证据证明就是乌云其木格递交的。因为这些票据的号码，与乌云其木格当初上交的票据号码对不上。因此，完全有理由怀疑乌云其木格遭到了陷害！”
听完张程远律师的这四点质证意见后，公诉人无言以答。在庭审的最后，公诉人发表公诉词时也只是说：“要求合议庭结合庭审查明的事实，给被告人一个公正的结论。”
在闭庭之前，张程远律师最后向合议庭慷慨陈词：“指控乌云其木格犯有诈骗罪的证据不足，事实不清，通过法庭调查可以有据、有力、有理地讲，乌云其木格不构成诈骗罪。请法院依法作出公正的判决，还当事人一个清白！”
经过了两年左右的苦苦等待，2008年乌云其木格终于接到了内蒙古自治区高院下达的刑事判决书。该院终审判决：撤销某法院、通辽市中院对乌云其木格的有罪判决，宣告乌云其木格无罪。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本文对当事人姓名等做了技术处理，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案后感言
公正迟了 但终于来了
“就本案而言，尽管公正姗姗来迟，但还是来了！”张程远律师非常感慨地对记者说。
他认为，根据中国的司法实践，做律师特别是刑辩律师不仅要精通刑事法律，包括实体和程序的各项规定，还要认真分析研究指控方提供的卷宗材料，从中找出有利于被告人的证据，善于把有利于被告人的案件事实同相关的法律规定相结合，得出有利于被告人的结论，才能够使被告人的合法权益得到真正的维护。
关键条文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二条 在被告人最后陈述后，审判长宣布休庭，合议庭进行评议，根据已经查明的事实、证据和有关的法律规定，分别作出以下判决：（二）依据法律认定被告人无罪的，应当作出无罪判决；（三）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作出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的无罪判决。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百七十六条 人民法院应当根据案件的具体情形，分别作出裁判：（三）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依据法律认定被告人无罪的，应当判决宣告被告人无罪；（四）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以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判决宣告被告人无罪；（五）案件事实部分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的，应当依法作出有罪或者无罪的判决；事实不清，证据不足部分，依法不予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