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解读

我国《婚姻法》第10条以列举方式对婚姻无效的四种情形作出明确规定，并没有“其他导致婚姻无效情形”的类似表述，相关司法解释亦未对以假结婚谋取非法利益的婚姻效力作出规定，法官行使自由裁量权受到严格限制。以转移户口为目的缔结的合同无效并不必然导致婚姻关系无效。

1、基本案情

2009年3月15日，河北籍女子姜某经人介绍与北京籍男子陈某相识并结婚，二人同时签订“入户付款协议”，约定：结婚时姜某付给陈某5万元，3年后户口转入北京再付余款5万元，如任何一方反悔，给付对方违约金2万元。双方并未在一起共同生活。在此期间，陈某因与他人恋爱无法登记结婚，2011年10月26日，陈某到法院起诉姜某，要求确认双方婚姻关系无效，并依法予以解除；另主张双方存在“假结婚”行为，请求法院确认“入户付款协议”及违约条款无效。姜某则主张此案应驳回陈某的诉求，要求法院按离婚程序重新审理；另主张因陈某并未依照协议帮其办理北京户口，故应按照协议约定将已付5万元退回，并赔偿违约损失2万元，否则不同意离婚。

2、审理要览

本案中，对于双方以转移户口为目的形成的婚姻关系，以及签订“入户付款协议”的效力问题，应通过何种法律程序进行审理，存在两种处理意见：

第1种意见认为，虽然现行《婚姻法》及其解释对该类行为的效力并未作出明确规定，但双方并非以感情为基础、以长期共同生活为目的，以此形成的婚姻关系完全建立在非法转移户口的目的之上，相比《婚姻法》第10条规定的婚姻无效四种情形更加有损社会公益，应该对该法条适当作出扩大解释，认定为婚姻关系无效。

第2种意见认为，双方婚姻关系的形成并未违反《婚姻法》第10条规定的婚姻无效四种情形，司法解释中亦未对以婚姻形式侵害公共利益行为的效力作出规定，双方已经通过结婚登记形成了现实的婚姻关系，故应依法驳回陈某的诉求，陈某只能通过离婚程序重新立案、重新审理。但双方签订的协议系恶意串通损害国家公共利益的行为，理应被认定为无效合同。

规则解读

笔者同意第2种意见，理由如下：

1、法律解释的对象和范围受到严格限制

司法实践中，法无明文规定时，需要法官根据立法的基本原则和精神对现有法律、法规作出合理解释，如对法律条文的内涵进行具体界定。但是，基于民法上的“法无明文规定即自由”原则，法官不可以对强制禁止条款进行扩大解释，否则就超出了法律解释对象的合理外延。我国《婚姻法》第10条以列举方式对婚姻无效的四种情形作出了明确规定，并没有“其他导致婚姻无效情形”的类似表述，相关司法解释亦未对以假结婚谋取非法利益的婚姻效力作出规定，法官行使自由裁量权受到严格限制。本案中，双方结婚存在“以婚姻换户口”的非法利益因素，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社会福利资源的不平等分配，侵害了其他公民的合法权益和可期待利益。

2、 婚姻登记行为是确认婚姻关系有效的直接证据

婚姻关系的成立，必须满足《婚姻法》规定的可以结婚的前提要件，如自愿结婚、达到法定婚龄等主客观条件，并通过婚姻登记行为获得法律上的认可。而感情因素虽然是维系婚姻关系的实质要件，但其仅在法院判定是否准予离婚时进行考量，而在双方自愿登记结婚的情况下，婚姻登记机关无法对双方是否存在真情实感进行审查，只能通过双方的登记行为倒推认定，即基于婚姻身份关系的严肃性，只要双方满足结婚的形式要件且共同到婚姻机关进行登记，即可认定双方自愿并存在感情基础，至于是否一起共同生活、感情深浅、日后感情的变化，并非结婚登记机关必须审查的因素。本案中，双方显然属于自愿登记结婚，不仅满足了婚姻关系成立的主观要件，而且通过登记行为表达了长期共同生活的意思，虽然附有“以婚姻换户口”的交易条件，但双方合意掩盖，婚姻登记机关根本无从审查，并不能以此否定行政机关进行婚姻登记的公定效力。

3、 婚姻关系的存续不受任何合同效力约束

本案中，“入户付款协议”虽然是双方自愿签订，但其生效条件建立在非法目的性基础之上，是一种双方合意侵犯国家公共利益的行为，属于《合同法》规定的“无效合同”情形，不能对双方产生协议约束效力。然而，本案中的合同无效并不必然导致婚姻关系无效，因此，法院只能驳回陈某的诉讼请求，依照离婚程序重新立案、重新审理。据此可以认定双方自始不存在夫妻感情，从而判定双方离婚条件成立。

案件来源：参见《婚姻家庭纠纷裁判精要与规则适用》，王林清、杨心忠、赵蕾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10月第1版第27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