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常规，反败为胜

　　2020年2月底，一位来访者送来一份起诉书，称其父亲被人告了。来访者称其父已经还清欠款，而且还清欠款时，明明欠条已经撕了，可现在原告手上还有欠条的原件。

　　我一边看着起诉书，一边听着来访者陈述。原来事情是多年之前，原告以20万元价格购买被告一处房产并支付了价款，后原告毁约并退回了房产，但被告收到的20万元购房款又用到别处去了， 一时退还不了，便出具了欠条一张。后被告还了5万元，收回了20万元的欠条并重新写了一张15万元的欠条。之后被告本人又还了10万元并重新写了一张5万元的欠条。被告将5万元欠条交给原告时，原告当被告的面将15万元的欠条撕了。再后来被告的儿子替被告还了最后的5万元，原告将5万元的欠条还给了被告儿子。被告认定此款全部还清，没想到现在原告拿着15万元的欠条原件到法院起诉，要求归还欠款15万元及利息6万元。

　　原告方证据很充分，有20万元的汇款记录，有15万元欠条原件。而被告称还清欠款，却没有任何证据支撑。面对这一离奇的诉讼，我及团队律师一边开始着手调查一边安慰当事人。调查中发现前15万元还款全部是现金支付，被告当时经营一家小超市，平时营业收入都积赚起来，凑到整数就还给原告，所以没有任何痕迹。最后的5万元是被告儿子通过银行分二次还的，但找不到银行转帐记录，且收回的5万元欠条也不知去向。形对被告是极不利的。现被告因中风后遗症，语言表达和逻辑思维均受到一定影响，面对起诉书，更是气得语无伦次。

　　在调查中，一个情节引起我们的注意。被告说，当时原告撕掉的欠条被他收集放在一个塑料袋内，且当时还有一个邻居家保姆在场。于是我们找到了那张被撕掉的欠条，经拼接后基本可以还原，与原告诉至法院的欠条一致，只是被撕掉的是一张复印件。我们又找到了当年的那个在场的邻居家保姆，据她回忆确有原告撕欠条的情节，只是对还款金额及交付过程记不清楚。后来被告儿子也传来一个好消息，找到了一张还款2万元的银行记录。

　　此案如果按常规打法，最多有希望减损2万元。究竟如何破解，还原于事实真相呢？

　　经过几天的反复权衡，我决定打破常规，将举证与庭审发问交叉进行，但前提是获得法庭准许。

　　庭审中，当原告宣读完起诉书后，我方在答辩时郑重表明我方已还清全部欠款，并有证据支持，原告是违背诚实信用，恶意诉讼。其实我这么说，更多的是一种心理的暗示，震慑对方，让对方摸不清我方证据的虚实。

　　当我方举证时，我向法庭申请，为了有利于查明事实真相，可否允许我方在举证的同时向原告方发问，我的这一申请获得了法庭准许。于是我把庭前精心设计的发问提纲与我方微弱的证据进行交叉展示。由于之前的答辩给对方造成一定的心理上的压力，加上法庭的庄严氛围，没有见过如此场面的原告显得有些不自然了。

　　我首先问原告二个问题：第一是否收到被告还款？第二是否与被告儿了有经济上的往来？原告回答：20万还了5万，之后再没有还款。与被告儿子没有经济上的往来。

　　于是我当庭向法庭出示被告儿子的汇款银行流水记录。被告对这一突发状况显然没有准备，于是被迫承认收到2万元还款。我于是向法庭重申，原告是不诚信的人，应当予以训戒（其这这也是从心理上打击原告）。于是，我乘胜追击，声明被告儿媳还有一笔三万元的还款，只因疫情被告儿媳被阻隔在武汉，故申请法庭调取被告儿媳的银行汇款记录。法官当庭询问原告是否收到被告儿媳妇3万元还款？原告当庭予以承认收到被告儿媳3万元还款。

　　我接着问了原告第三个问题：被告出具的15万元欠条是否一直由原告保管并不曾给过他人？原告答：一直在原告处保管，不曾给过他人。针对原告的回答，我当即向法庭出示了那张被撕毁并修复的欠条，证明原告在法庭上再次说谎。原告万没有想到那张被他撕毁的欠条得印件竞会出现在法庭上。承办法官当庭要求原告对这张被撕毁的欠条作出解释。面对法官的询问，原告只得辩称曾复印过欠条，用于他用。于是，我申请法庭准许证人出庭作证。保姆出庭陈述了原告当被告面撕毁欠条的过程。案件审理至此，承办法官内心已形成心证。案件在朝着有利于被告的方向发展。在法官的一个接一个的询问下，被告终于承认收到被告及被告儿子、儿媳的还款共计15万元的事实，但辩解被告还款的是利息而不是本金。由于欠条并未约定利息，最终法庭判决驳回原告的全部诉讼请求。一起原本会败诉的案子，却意外地获得了全胜。

　　该案之所以获得胜诉，关键在于庭审调查阶段打破了传统的法庭调查顺序，将发问与举证交替进行，如果按传统先举证后发问，对方就会知道我方的“家底”了，可能就是另一样的结果。虚虚实实，兵不厌诈也许就是这个道理吧。

　　陶仕齐

　　二0二0年九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