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简介】

被告人蔡xx，男，23岁，1989年9月从南昌市职xxxx美术系毕业，同月分配在江西省xxxxxxxx管教干部。1990年3月21日上午9时许，犯人陈xx要求蔡将该监二大队七中队犯人许xx带出监狱接见，蔡当即表示同意，擅自越权为许犯开具了“犯人外出劳动二联单”，并将许犯带出监狱与女友见面。这时，陈、许二犯又向蔡提出要回南昌家中探亲一趟，保证下午4时之前一定回监归队，蔡亦表示了同意。陈、许二犯当即离监回家，当日下午4时许回监归队。24日晨，陈犯又要求蔡将许犯带出监狱让其回家探视，并保证下午4时之前回监。蔡又采取前述方法，用自行车将许犯带出监狱。陈、许二犯离监回家。当日下午当陈、许二犯按约定时间乘出租车回监时，因见监狱生活区门口出现许多身着制服的监狱干警，便认为事情暴露，惧怕受到惩罚，顿起脱逃之念，乘车逃回南昌市等地。同年7月6日当许犯窜到南昌市绳金塔时，被当地公安机关抓获归案。同年8月4日下午，陈犯主动回监投案自首。脱逃期间没有重新犯罪。南昌长凌地区人民检察院以蔡某私放罪提起公诉。

【辩护词】

审判长、审判员：

我们依法接受本案被告蔡xx亲属的委托，并征得被告人同意，担任他的一审辩护人。通过认真的阅卷和会见被告，我们对本案的事实有了清楚的了解。为履行辩护人的职责，现发表辩护意见如下，与公诉人商榷，供法庭合议时参考。

一、从本案的具体情节看，被告蔡xx不构成私放罪犯罪。

被告蔡xx私放罪犯罪一案，从检察院立案并起诉到法院，到今天的开庭审理，通过法庭调查，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本辩护人之所以对公诉人指控被告蔡xx构成私放罪犯罪表示异议，理由就是公诉人对案情的变化和经过，即本案中的具体情节，未给予充分的注意。为了便于说明本辩护人的理由，现将本案的具体情节叙述如下：

1. 被告与许、陈二犯的关系，是属管教干部和犯人的关系，仅此而已。

2. 被告是在许、陈二犯请求回南昌一趟，并表示当日下午4点钟一定赶回来的情况下，自以为自己是管教干部，有权力批准而贸然应允的。

3. 被告应允时，并未忘记叮嘱许、陈二犯下午三、四点钟前一定要赶回来，要早点回来。

4．被告应允时，并未想到会发生许、陈二犯万一不回来的情况及可能产生的后果；与此相反，被告应允时，所想到和估计的是许、陈二犯会回来，而且一定会回来。他是基于以下三点事实：

(1) 许、陈二犯已经过七、八年的劳动改造，刑期快满。二犯均具有悔罪态度，表现尚好，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协助干部做管教工作。如：陈犯因改造中表现较好已被大队上报一年半的减刑材料；陈犯担任了大队护监组长，中队学习组长，并且他能自由进出监舍；许犯也担任了七中队的大组长。

(2) 3月21日上午，许、陈二犯经被告应允回南昌一趟，当日下午就回来了。

(3) 3月23日下午，陈犯私自乘坐他人摩托车回南昌，于当晚9点钟骑自行车赶了回来。

5．3月24日上午，许、陈二犯经被告应允离监回昌后，当日下午4点钟前坐“的士”回了西河，几乎到了四监门口。虽然许、陈二犯因故没有进监，但二犯确实是按被告的估计和要求回四监的。

6．3月24日下午四点钟前，许、陈二犯坐“的土”回西河未进监而调转车头脱逃，这不是事先策划与安排的，而是因许、陈二犯听到、看到四监路口上站满了干部、戒备森严、气氛紧张、要抓逃犯，因害怕进监后关禁闭、加刑而临时改变主意，回头逃走的。

7．许犯脱逃后，7月6日被抓获；陈犯脱逃后，8月4日主动回监投案自首。二犯脱逃期间，尚未发现重新作案。

8．许、陈二犯临时产生的脱逃行为，是被告并不明知的，也是被告所不希望发生的。本案中，没有任何证据材料能证明被告蔡xx明知并希望许、陈二犯脱逃。

9．被告蔡xx对许、陈二犯脱逃并不明知，其原因既有主观上的，又有客观上的。如：

(1) 被告蔡xx虽是大学生，但他是学艺术专业的，并不是学法律专业的。

(2) 被告蔡xx去年8月11日分配到江西省第四监狱工作，时间仅半年，是个新干部。半年期间，他因借调和生病住院在外近三个月。回四大队真正从事管教工作是今年2月份，而出事是3月份。

(3) 被告蔡xx从事管教工作期间，老干部没有传、帮、带过他一天。

(4) 被告自去年分配到四监工作，只学过4天业务，但那些至少要花半年以上时间才能学完的业务课程要求他4天学完并融汇贯通显然是不可能的，除非是走过场。因此，被告对监纪监规似懂非懂。其中，非懂成份占主导地位。

(5) 被告蔡xx在非懂成份占主导地位的情况下，再加上又处在四监监管制度不够严格这个特定环境中，被告居然荒谬地认为自己是管教干部，有权力准许犯人回南昌走一趟，就像四监平时发生的某些干部准许犯人回南昌走一趟一样。

10．就在被告既不明知又不希望的情况下，3月24日下午4点钟，许、陈二犯在返回四监的路上，因四监当时采取的那种处理方式，思想上产生恐惧心理而临时产生了脱逃故意和脱逃行为。于是，事件发生了，一个国家培养的仅参加工作半年的大学生，而且是一个在半年工作期间表现出相当的才智和热忱，并受到领导和群众好评的青年管教干部就此被押上了法庭的被告席，冠以私放罪犯罪之罪名，要被追究刑事责任。

上述具体情节，反映在整个案卷中，今天的法庭调查，已予以证实。

根据上述具体情节，被告蔡xx真的应该以私放罪犯罪被追究刑事责任吗?本辩护人不持这种观点。与此相反。本辩护人认为，如能注意上述10个具体情节，并把这些具体情节全面地联系起来，并对照我国刑法构成私放罪犯罪的主、客观要件来进行分析、判断，就不难看出，被告蔡光辉不构成私放罪犯罪。

二、从私放罪犯罪的主、客观构成要件看：被告蔡xx亦不构成私放罪犯罪。

1．被告蔡xx主观上并没有放走许、陈二犯以让他们脱逃的故意，只有让他们回南昌市内走一趟、下午一定要回来的故意。后一种故意既有范围上的限制，又有时间上的限制。因此，这二种故意具有本质的不同，必须注意区别，不应混淆。

2．我国刑法规定故意有二种，一是直接故意，二是间接故意。间接故意不能构成私放罪犯罪，就像过失不能构成私放罪犯罪一样。道理很简单，我国刑法上规定的私放罪犯罪其构成要件是：主观方面须有直接故意。这里需指出直接故意是有动机的，该罪的动机包括图财受贿、徇亲友私情及包庇犯罪同伙等。本案中，被告没有这些动机，没有动机哪来目的？没有目的又哪来直接故意？既然被告人没有直接故意，那么，又有什么理由指控他的行为构成私放罪犯罪呢?

3．被告蔡xx客观上的行为虽然被许、陈二犯脱逃时利用了，但这种行为与二犯的脱逃只有偶然的现象的联系，并无必然的本质的联系。因为许、陈二犯的脱逃不是一因引起的一果，而是多因引起的一果。被告蔡xx的行为只是许、陈二犯脱逃的表面原因，而不是本质原因，本质原因有待有关部门的领导同志总结工作中的经验和教训。从这个角度来说，被告的行为与许、陈二犯的脱逃不是原因和结果的关系，而是条件和结果的关系。既然是条件和结果的关系，这怎么能说是被告的行为而致使许、陈二犯脱逃的呢?

4．被告蔡xx为许、陈二犯提供了便利条件，但并未致使二犯脱逃： 首先，3月21日被告蔡xx为许犯提供了便利条件，并未致使许犯脱逃；至于陈犯，谈不上被告为他提供便利条件，因为陈犯已经具备了便利条件。他进出监舍自由，并且在3月23日下午乘他人摩托车回了南昌一趟，也未致使他脱逃。

其次，3月24日下午四点钟二犯按被告蔡xx的估计和要求坐车回来了。这是一个重要的情节。这一重要情节难道还不足以充分证明被告蔡x辉提供的便利条件与二犯的脱逃并无必然的本质的联系吗？如果四监当时不是采取那种应急措施，而是改换一种处理方式；如果四监当时采取的那种应急措施二犯能正确对待，而不是产生恐惧心理；那么，本案就不会发生了。因此，被告提供的便利条件并不是致使二犯脱逃的原因，而是二犯脱逃的条件，是被二犯利用了的脱逃条件。“致使”和“利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如果把被告提供的便利条件说成是致使二犯脱逃的原因，那二犯3月21日回来、3月23日回来以及3月24日下午回来就是不可想象的，也是不可思议的。

5．持被告为许、陈二犯提供便利条件致使二罪犯脱逃观点者，只注意到私放罪犯罪的外延，而没注意到私放罪犯罪的内涵。具体点说，就是没有注意到按照我国刑法第190条规定的私放罪犯罪，是把“提供便利条件，致使罪犯逃脱”作为该罪立案的四种标准之一提出来的。立案标准不等同于定罪标准。该罪立案的四种标准中的无论哪一种，定罪时都要求主观上须有直接的故意。否则，即使客观上提供了便利条件，即使这些条件被罪犯脱逃时利用了，也不能构成私放罪犯罪。本案中，被告确实提供了便利条件；本案中，这些便利条件也确实被二犯脱逃时所利用。但是，被告提供便利条件时，并不明知自己的行为会产生二犯脱逃的结果；他也不希望发生二犯脱逃的结果，即他主观上并没有私自放走二犯的直接故意。所以，即使他有间接故意或者过失，他的行为尚不能构成私放罪犯罪。 综上所述，本辩护人认为被告蔡xx违反监纪监规的错误是十分严重的，他的错误甚至严重到被全省司法系统内部通报。但是，我国刑事讼诉法规定的任务决定，尽管如此，也要正确适用法律。正确适用法律不仅包括要惩罚犯罪分子，而且包括要保障无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因此，根据本案事实，根据罪刑法定的刑法原则，本辩护人认为被告蔡xx的行为尚不构成私放罪犯罪。 以上观点，供法庭审议，并请充分地考虑、采纳。 我们的辩护发言完了，谢谢! 律师 李炎钦 郭广 1990年9月1日

【新建县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书】 被告人蔡xx身为管教干部，严重丧失阶级立场，违反监狱管理制度，弄虚作假，擅自让监狱服刑罪犯离开监管场所往返回家探亲，致使监狱服刑的罪犯流窜社会，对社会造成了一定的危害，属违法行为；但其主观上不具有非法私自释放罪犯的直接故意，故不构成私放罪犯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之有关规定判决如下： 宣告被告人蔡xx无罪。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本判决书的第二天起十日内，向本院提出上诉状及副本三份。上诉于江西省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 1990年1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