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辨中辩论，辩论中思辨

——之婴儿失窃案

案例来源于2002年全国律师辩论大赛决赛

案情：某日深夜，某医院儿科病房，某婴儿失窃。案发时，受害人父母均熟睡于现场。

以下辩论中的双方：“原告”是指原告（受害人父母）的代理人，“被告”是指被告（医院）的代理人。

原告：有这样一个事实摆在我们面前：我的当事人之爱子——即本案的受害人，自入住被告儿科病房以来，足以三天，病情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这让我的当事人身心皆疲，而正当此情形下，又由于医院的监控安全工作失职，导致其痛失爱子，这真是雪上加霜，悲愤难挡！悲愤之余，遂起诉被告赔偿其在院其间所有的费用，另加精神损害赔偿。

被告：父母是未成年人法定的监护人，理应尽到监护人的法定职责。特别的是，当未成年人是嫩弱的婴儿时，更需要父母精细入微的呵护，尤其是在婴儿患病住院其间，其进食、更衣、解便、喂药、护睡———等等等等，务求点滴留意，寸寸小心，马虎不得半点，离开不得半步。然，本案中，案发正当时，原告居然双双熟睡于梦中，其情其景，费夷所思。如此粗枝大叶，马马虎虎，不问不管，才会导致案犯趁虚而入，轻易得手。在此，无须再作任何的陈述与证明，被害人失窃被盗事件，是其监护人严重失职，不尽监护之责所致。故此，我方当事人不承担任何形式之责任。

原告：第一，相同事件，发生在不同地点，则性质完全不同。故有所谓“江南为橘、江北为枳”之说法。同样是婴儿失窃事件，如果发生在家里，实为家人之纰漏疏忽，呼天抢地唯有自责，怨恨不得他人；但若失窃于井然有序，内有监控、外有门护的医院，则当另有说法。

第二，我方当事人果真如被告所说“粗枝大叶，马马虎虎，不问不管”吗？这恐怕是混淆了视听，颠倒了黑白。世人皆知“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之爱是世上最无私、最伟大，最感人的爱。在被害人入院后，是谁在忙碌地穿梭于医院的各个角落里？又是谁在跑前鞍后、寻医问药？又是谁夜以继日地不休不眠守护于他的床前？怕他冷到，怕他饿到，因他的病情忧而忧，也因他的病情喜而喜？只有他的父母，也只有他的父母啊！

第三，被告说：“案发正当时，原告居然双双熟睡于梦中，其情其景，费夷所思”；又说：“被害人失窃被盗事件，是其监护人严重失职，不尽监护之责所致”————这两句话，在我看来，是有问题的。

不错，本案发生之时，我的当事人正在现场，是事实；而且双双正处睡梦中，这也是事实；不过，在这两个事实之外，还有两个更为关键与紧要的事实：其一，医院内（特别是儿科院内）所有的医生、护士以及护门、巡护等人员都已熟睡着了；如若不是，只要稍加提防与戒备，是完全可以避免本案发生的。其二：最为关键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就是我的当事人在案发时的现场监护———请注意，我说的是“现场监护”，而不是被告所说的“不尽监护之责”。人不是机器，更不是永动机，人乃血肉之躯，总有力不能支的时候；本案案发时，我的当事人已在被害人身边不分昼夜地操劳守护了三天两夜。众所周知，普通人一天不休不眠，必极疲惫；两天如此，则难支撑；而我的当事人就是在这样极其特殊的情况下，终于累倒于其爱子病床前——对不起，确切地说是相当于“晕死于床前”-------其力已尽，其心已竭，其情其景，生动表明：就是累死，也要守护在爱子前！——请问，这不是在“监护”，又是在做什么？难道说：病子床前，爹娘贪睡？以我个人而言，这种默无声息的平凡自然之举实属世间至 善至美、至真至纯之“伟大的、最高的”监护之举！

被告：听君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原来“理”是可以这样“辨”的！我并不否认“伟大的、最高的监护”之类的论调，但我却更称赞“相同事件，发生在不同地点，则性质完全不同”的说法：也就是说对方当事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上演了错误的“爱”！！———换句话讲，在医院，在半夜，在患儿病床面前，监护人是不能熟睡的，起码得有一个人醒着！这个道理，我想，浅显得连说明都是多余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常识性的、浅显的道理，却被被害人的父母给极不认真的忽略了，这真是个致命的“忽略”！正是这要命的被忽略，才使得被害人与其监护人是天涯各一方、悲从中来！原告所谓的“伟大的、最高的监护”之论调只不过是借以自已安慰自已罢了。

在这里，我想套用原告的“江南为橘，江北为枳”的说话：“此监护”不是“彼监护”，如果人人都如“此监护”，放起胆子大胆地睡，则无形中给了犯罪分子可乘之机。在此，世人应当警醒才是啊！

另外，原告之“医院内（特别是儿科院内）所有的医生、护士以及护门、巡护等人员都已熟睡着了”的说法 ，如果不当成俏皮话看待，则有“恶意攻击和故意中伤”被告之嫌——我的当事人是本市最大的一所三A级国家重点医院，在全市人民心目中颇有声望，每日来寻医治病之人是络绎不绝，难有空隙之时，即便是三更半夜，亦有医务人员值班守候。怎么能口口声声说“我的当事人”都熟睡了呢？至于来院的病人，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我们最好的服务：比如合理的安全、安静的就医环境，住院部内无偿提供热水、加热食物的设备等等！但超出常规的不现实的要求，我们无法满足：就如我们无法避免医院自身遭受盗窃与抢劫一样，我们亦无法保证在某一天在没有任何迹象的情形下，一个蓄谋已久的盗婴案的发生——这个纯粹的意外的事件，超出了被告的预料和范防能力——但，恰恰相反的是，受害人的父母则自然而然地具备这种能力，只可惜在本案中，受害人的父母却因困于睡梦中，从而丧失了这种防范能力！

综上，被告只能在情感上，适当补偿原告，以示安慰和同情。

原告：不论被告再怎么“争辨”，却无法否认“婴儿失窃于医院”的事实。事件已经发生，损害已经产生，如何分担损失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基于正义理念，我们不防转变一下思维，再考虑一下回到开庭前的协商调解期状态，签个和解协议，内容如下：被告愿就此事件向原告赔偿十万元人民币，原告放弃当前和以后可能就该事件向被告提起的任何诉求；基于公平，如若此案得以侦破，受害人得以回到原告身边，则原告应迅速告知被告，并返回所得十万元的赔偿金，但因此事件造成受害人健康状况受损的，则依受损的具体情况协商返回赔偿金数额。

被告：首先，不无遗憾的告诉原告，我们不能接受你们的和解协议。其次，我们仍愿意补偿原告五仟元人民币以换取原告的撤诉。如若愿意接受我们的建议，撤诉并保证不再就此事件起诉我方，我们乐意立即付款；如若不同意，我们只好等待法院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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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评：本文以原被告双方的法庭控辨形式展开，意求得法庭辩论之效果。

另，法院可能的判决：原告败诉。理由：牺牲个案的正义，维护一个行业的正常运行。从判决的动机效应理解：如若判原告胜，则对各方今后的行为的影响可能会是：原告或类似原告的一方可能会懈怠行使本应属于自已的份内之责；被告及类似被告的一方则会不惜本钱在安全职责方面狠下功夫，比如：增加看守、巡护人员、多安装摄像头，对出入人员的严加盘问，等等——搞得像监狱，这虽并不是该行业的主业，但却搞得更像主业，这无疑是种极大的浪费，空耗社会资源——本来这些资源是可以另作他用，发挥更大价值的。当然，本案还有一些重要的细节被忽略了，比如：案犯得手后是从哪个位点离开医院的？夜晚出院手续有没有特别的规定？等等，诸如此类细节，对诉讼的成败，亦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