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注射清开灵失明神威药业否认但给67万

　2009年6月28日，陕西一名12岁的女孩因感冒进行静脉注射后，出现全身皮肤溃烂、肺部感染、一只眼睛失明并患上干眼症等，最后被确诊为中毒性表皮坏死松解症。

　　2009年10月2日，甘肃一名59岁的患者因感冒进行静脉注射后严重过敏，送到西安交大二附院后又被确诊为中毒性表皮坏死松解症，终因症状严重病逝。

记者调查发现，这两名患者都有药物过敏史，且都使用了清开灵注射液，两名患者的家属也认为是“神威药业”生产的清开灵导致了一系列不良反应。

　　案例

　　陕甘两感冒患者一残一死治疗中都曾注射“清开灵”

　　2010年12月23日，回忆起自己的遭遇时，13岁的咸阳少女小雨(化名)呜呜地哭了，但她的眼里却没法流下泪水。2009年6月治疗感冒时因为出现了严重的不良反应，导致她患上干眼症(指眼睛泪液分泌异常，无法保持眼睛湿润所引发的眼球病变)，一只眼睛也失明了。

　　比她更不幸的是甘肃一位患者，在治疗感冒后，因不良反应严重而病逝。

　　咸阳女孩治感冒引起药疹

　　小雨的家在咸阳市渭城区东风路铁路边的棚户区，说起那场几乎让女儿失去生命的感冒，小雨的母亲至今感到深深的自责。

　　2009年6月28日上午，因为感冒发烧，小雨被家人带到“咸阳市渭城区保健站”就诊，社区的许多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在这里看病。“当时孩子的体温是38.8℃，青霉素皮试后过敏，医生张晓航和张莉夫妇就给娃开了头孢噻肟钠和清开灵的吊瓶”，小雨的母亲王海燕说。40分钟后头孢噻肟钠滴完，又开始滴清开灵。当晚，小雨就嗓子疼痛、眼睛发红。第二天上午10时，小雨继续使用上述药物，打吊瓶的过程中开始不断揉眼睛。

　　晚上回家后，小雨全身开始瘙痒难耐。7月1日早上，王海燕睁开眼睛后突然发现女儿呆呆地站在床头，脸和脖子上长出了许多疙瘩，她连忙将女儿送到咸阳市中心医院。门诊病历显示，急诊科的医生起初认为是“药疹”，但是随后又被会诊为“麻疹”。

　　治疗中，小雨被送到了隔离室按照麻疹治疗。高烧不断，一度达到了41℃。皮疹向躯干及四肢蔓延并增多，腰、背部皮肤出现大面积的剥脱……

　　直到7月3日，咸阳市中心医院请来西安交大二附院的专家会诊，同时结合咸阳市防疫站麻疹抗体检查结果，最终确诊为重症药疹。记者看到当时小雨家人拍的照片，“全身皮肤溃烂，颜色如火烧过一般，乌黑如炭”。随后，小雨被紧急送往西安交大二附院，最终确诊这种药疹为中毒性表皮坏死松解症，严重的会导致死亡。

　　此时小雨出现真菌败血症、眼睛角膜脱落、肺部严重感染……

　　天水妇女感冒用药后死亡

　　2009年10月2日上午9时许。甘肃省天水市天水长城控制电器厂一分厂59岁的退休女职工杨存弟由于“感冒发烧”前往附近一家“海峰诊所”就诊。此间，这里的医生给杨存弟使用了头孢哌酮钠和清开灵注射液。

　　在天水市第一人民医院诊断为“药物过敏”后，10月14日晚上，杨存弟被送往西安交大二附院住院治疗。

　　杨存弟最终也被专家确诊为中毒性表皮坏死松解症，因送来时症状已经很严重，医院下发了病危通知书。随后，杨存弟出现呼吸衰竭、急性肾功能衰竭……最终于10月21日中午12时20分死亡。

　　记者调查得知，杨生前曾对“先锋”过敏。

　　一直研究药品不良反应的中国法学会会员朱卫发现，小雨和杨存弟都曾经出现过皮疹、喉头水肿、呼吸困难等症状，这些都是清开灵针剂过敏的明显特征。

　　“神威药业”给了小雨67万元

　　“是清开灵让我女儿出现了严重不良反应，并导致一只眼睛失明。”王海燕说，于是他们一次次地找到清开灵生产方――“神威药业”，河北神威药业有限公司先后给了小雨约67万元让看病。

　　2010年12月31日，记者采访了该企业售后服务部一位负责人高会琴(音)，她说，小雨和杨存弟的过敏不能排除是其他药物所致，之所以给小雨钱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

　　杨龙是西安交大二附院的宣传部部长，因为小雨和杨存弟都是在他们医院住院的，于是他在医院内部的刊物上撰文提醒医护人员慎用清开灵，除了引用药监部门一些不良反应的数据外，他还在文章中提到“近来新闻陆续报道清开灵注射液有严重不良反应……”，他说通过媒体获得的信息能弥补这方面数据的缺失。

　　不解

　　通报不良反应国家药监局没提死亡病例

　　2001年，按照《药品管理法》和《药品不良反应监测管理办法》的规定，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开始发布《药品不良反应信息报告》。

　　在2001年11月份的第一期报告中，就有一名10岁女患者因“发热、头痛、喉痒、咳嗽”，使用清开灵加葡萄糖进行静脉注射后昏迷，最终呼吸衰竭死亡。当年药监部门还向全国通报了使用清开灵严重过敏病例41例，其中就包括这例死亡病例。

　　2009年4月20日，根据药监部门陆续收到的“有关清开灵注射剂的严重不良反应/事件报告”，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再次通报了清开灵严重不良反应的信息，“清开灵注射剂死亡病例报告分析显示，81%的患者存在合并用药情况，8%存在多种药品混合静脉滴注的情况”，而利巴韦林和头孢噻肟钠名列死亡患者曾合并用药的前两位。

　　记者注意到，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第一次对于清开灵的通报中，不但具体通报了清开灵严重过敏患者的人数，而且还通报了因为不良反应导致一人死亡的案例。但2009年对清开灵的第二次“严重不良反应”的通报中，却没有通报死亡的具体数字，但又对死亡病例报告进行了分析。此外，这份通报仅仅列举了不合理用药后的“不良反应”案例，没有通报一例因为药品本身原因造成的不良反应案例。而按照有关规定，药品不良反应指的是合格药品在正常用法用量下出现的与用药目的无关的或意外的有害反应，包括用药后引起死亡、致癌、致畸对器官功能产生永久损伤或导致住院或住院时间延长等。

　　对此，朱卫说，既然是“清开灵严重不良反应”的通报，就说明是在正常用法用量下产生的严重不良反应，所以应该明确通报关于严重不良反应的具体数字和案例，不能只通报不合理用药情况下产生的严重不良反应事件。

　　违规

　　“神威药业”至今未将两案例报药监部门

　　2010年12月30日，记者从陕西省药监局了解到，从2006年1月1日到2010年12月30日，陕西省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共收到清开灵注射剂的不良反应/事件361例，没有一例死亡。其中并未包括小雨和杨存弟的案例。[page]

　　《药品不良反应报告和监测管理办法》第十三条规定，药品生产、经营企业和医疗卫生机构必须指定专(兼)职人员负责本单位生产、经营、使用药品的不良反应报告和监测工作，发现可能与用药有关的不良反应……应该每季度集中向省、自治区、直辖市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报告……死亡病例须及时报告。“也就是说，上述单位不能确定是否就是药物不良反应，但只要是怀疑有可能的，就应向上报”。陕西省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药品科科长张智说。

　　《陕西省药品不良反应报告和监测管理办法实施细则》第十四条规定了报告原则：无论是单一用药或多种药物联合应用，均应遵循“可疑就报”的原则。虽然有时难以确定因果关系，但只要不能完全排除不良反应，即应作为不良反应或不良事件病例上报，不得隐瞒不报。

　　该细则第十八条还规定，对严重、死亡ADR报告的特殊要求：必须在规定时限上报，在事件发生后只要怀疑或不能排除不良反应即应以快速方式(电话、传真、电子邮件等)上报陕西省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而不应等事件有最终结论时上报。

　　“神威药业”是否将小雨和杨存弟的事件上报了药监部门？2010年12月31日，该企业售后服务部的高会琴(音)说，上述两位患者的情况企业都知道，是否已向河北省药监部门报告，她还需要了解。但是截至记者发稿时，高一直没有答复。同时，两位患者家属都表示，河北省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没有人问过他们使用清开灵的情况。

　　2011年1月4日和7日，记者两次致电神威药业售后服务部未果。1月4日记者致电河北省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被告知神威药业没有将小雨和杨存弟的情况上报。该中心的工作人员表示，“神威”应该将两事件上报给陕西省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

　　症结

　　法规不够刚性许多药厂有意隐瞒不良信息

　　张智最近正在忙着给药品生产企业人员培训，培训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如何监测药品不良反应。他说，目前对于药品不良反应/事件的上报程序，是陕西省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给一些医疗机构一个登录名和密码，这些机构发现不良反应/事件后直接登录中心的网站就可以上报了。

　　他同时承认，目前我省只有约400家医疗机构有这种直接登录的途径，目前，这种办法正在普及中。“一些偏远的基层医疗机构，从硬件设施以及医生本身的素质来讲，漏报不良反应/事件肯定是难免的”，张智说。

　　陕西省药监局一位官员说，今年我省一家著名的药厂，向上报告不良反应的信息就达500次，但是还有许多企业因为害怕不良信息报告太多影响产品销售以及带来和患者的纠纷，而不愿意上报。

　　实际上，我国法规早有规定，不良反应的内容和统计数据是加强药品监督管理、指导合理用药的依据，不作为医疗事故、医疗诉讼和处理药品质量事故的依据，有了许多不良反应也不能代表这样的药就必须马上停用。

　　根据有关资料显示，在我国，来自药品厂家的不良反应报告仅仅占到所有报告的20%，而在美国，90%以上的不良反应报告都来自药厂。

　　“《药品不良反应报告和监测管理办法》不够刚性，对于隐瞒不良反应者惩处力度不够。”张智说。

　　延伸

　　国内药企药品说明书大多简单含糊

　　采访中，记者还随机对西安一些“二甲”以上医院使用清开灵注射液情况进行调查。交大二附院药剂科副主任席枝侠说，他们医院从2009年10月份开始已经不采购清开灵注射液，而西电集团医院和中国兵器工业521医院也在2年前停止使用清开灵注射液。上述3家医院理由都是一样的：害怕出事。但在一些条件落后的基层医院，清开灵注射液仍颇有市场，这种情况该如何规避。

　　一直关注中药针剂不良反应的陕西法正平安律师事务所律师屈建国发现，“神威”清开灵注射液说明书上，“不良反应”一栏竟然没有写到会导致患者“死亡”。他说国家药监局既然通报了有患者使用后死亡，企业就应该在“不良反应”上注明“死亡”。

　　同时，屈建国还说，说明书上许多字词表达含糊，他说在“注意事项”一栏，“本品与其他药物交互使用时，应间隔6小时以上”，他认为应该将“应间隔”改为“必须间隔”。

　　这样的说法得到了张智的认可，他说警示性的用语应该再明确些。张智说我们国家的药品说明书都很短，写得不够详细，但是在欧美等国家，说明书都很长，“有的说明书简直就是一本书”。

　　国家药典委员会委员周超凡曾经说过，应规范药品说明书的撰写。目前中药注射剂说明书内容简单、概念模糊、项目不全是突出的问题。如：很少提到不良反应或仅轻描淡写。

　　资料

　　清开灵注射液简介

　　成份：胆酸、珍珠母(粉)、猪去氧胆酸、栀子、水牛角(粉)、板蓝根、黄芩苷、金银花。辅料为依地酸二钠、硫代硫酸钠、甘油。

　　性状：中成药，棕黄色或棕红色的澄明液体。

　　功能主治：清热解毒，化痰通络，醒神开窍。用于热病，神昏，中风偏瘫，神志不清；急性肝炎、上呼吸道感染、肺炎、脑血栓形成、脑出血见上述症候者。记者崔永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