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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那次执行，令人满含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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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5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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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纪大了，就容易怀旧，一个人静处的时候，过去办的案件就像电影一样，情景历历在目：有应该检讨的、有感到欣慰的、有充满成就感的。

　　想起那次执行，仍然满含热泪。

　　时间回溯到十年前的6月一天。权利人刘天民来到法庭，跟庭长下了最后通牒：再不给他执行与义务人刘林山的案子，他就不走了。

　　法庭当时就4名工作人员，其中一人请假，庭长安排我和另一名干警小张去完成此次执行任务。

　　我寻找出诉讼案卷，了解了案情：刘天民自留山丢了一根树，怀疑刘林山偷了，刘天民和妻子找到刘林山家里，要刘林山返还。刘林山申辩没有偷树，刘天民夫妇就破口大骂，恼羞成怒的刘林山操起手中的饭碗砸向刘天民。纠纷起诉到法庭，法庭判决刘林山赔偿刘天民受伤医药损失等费用共计1700元。

　　到执行地洞山村不通班车，我们也不熟悉地形，于是叫了驻村干部协助。

　　我们择了一条通向洞山村的人行山路，驻村干部说如果沿着乡村机耕路走，要多走近2个小时，因为公路是绕山而进的。

　　在或挂在山溪边，或缠在山崖上的一条小山路缓缓而行，穿行在绿树杂草中，头顶上有不知名不见影的飞禽鸣叫，身下有或潺潺或哗哗的水流，好一幅山青水秀美景图，但这并不能减轻攀越的辛劳。执行难，在农村因为经济困难——不能履行和法律意识淡薄——对抗执行而显得更难，任务难完成的压力时时纠着心。

　　大约走3个多小时，看见一山的拐角处有数株合抱围的枫树，数蓬翠绿的月月竹，在山风的吹拂下，频繁招摇，像一对对经风历雨的老夫妻张着双臂欢迎我们似的。走近这些“老夫妻”身边，展目一望，豁然开朗，一大片田野绿色茵茵，散落在田野中的农舍有袅袅炊烟随微风轻飘，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富饶农家的图景。

　　进村的第一栋楼房正是权利人的。这是一栋三层三栊的红砖房，外墙上贴着白色磁砖，窗明几净，屋顶上装着电视接收器，是户富裕农家。

　　权利人的餐桌上摆了热茶、水果和香烟，厨房的锅里冒着咕咕香气，看得出是为我们准备的。

　　几个小时的山路跋涉，热茶、水果和香烟特别是锅台里的咕咕香气，对我们有极强的诱惑力，但职业直觉告诫着我，动手和动嘴都和职业纪律相冲突，都会人为制造执行阻力。

　　我们收回了准备迈进权利人家的脚步，在屋外的水龙上冲个脸，直往被执行人家走。

　　从权利人家下一条石板小路，在水田弯弯拐拐的田坎上穿行，远远看见一栋坐落在山溪边的木制小屋。[page]

　　是被执行人刘林山的家。

　　被执行人刘林山和妻子正好在家，在农村执行，能找到当事人算是成功了一半，旅途的辛苦有了实质性的安慰。

　　被执行人是个老实农民，见着我们穿制服的到家，知道有麻烦，因此讲话有些结巴，眼光躲躲闪闪，倒是娇小精瘦妻子灵泛，“法官同志”——知道我们是法官，纯粹是打官司时积累的见识，“我们不是不给钱，我们没有钱给能，你看看我们的家……”

　　仔细观察了被执行人的家：正屋只有二层二间，砖木结构，没有任何装饰，一楼房间内有一张油漆斑驳的四方桌，看得出是祖传，房左角边堆放着一些没有剪去藤的生红薯，右角边有两只四角扁桶（刘林山父亲晚上睡在此）；二楼正房有一张木板床，盖被和垫被的棉絮纷纷从包被单中向外钻，一只四方桶盖敞开着，里面并没有粮食。正屋旁有用没有经过斧正的原木搭建的一栊偏屋，人占一半，牲畜占一半。人占的一半的灶口边坐着一位眼耳不好使的老者，对我们的到来无动于衷，牲畜占的一半有咩咩羊叫。

　　权利人和被执行人贫富差如天壤之别。

　　被执行人没有执行能力！我判断。我的同情心，差一点将法律的严肃性和强制性忘在了脑后。

　　权利人说，被执行的执行能力，就是那咩咩叫的羊。我到羊圈里数了数，大小羊共7只，还有一头100来近的生猪。

　　法律是无情的，我恢复了理智，决定执行这群羊。

　　我要陪同干部找来村干部和一些村中老人，一同合计了羊和猪的售价。

　　猪叫、羊咩和被执行人夫妻的哭叫，使我们的执法几乎乱了方才，好在权利人清白，一头一头地将猪和羊装进箩筐里过称算钱，并赶回家。

　　忙乱之中，两个瘦小的女孩背着柴火站在门口不解地望着我们，明白了什么后，丢下背篓，随父母一同哭泣。村长说，这是刘林山的两个女儿，已经失学。

　　瘦小女孩无助的眼神，像两把刺刀插在我们的心上。执行款还差200多元，栏内也还有一头母羊没有过称，是一头怀崽的母羊，我含着泪对村长说，村长你帮我做做权利人的工作，要他放弃剩下的执行款，替刘林山替刘林山两个女儿留下生存的希望。村长前去做工作，村长说刘天民不同意，刘天民的妻子正在赶着母羊。

　　同情心占据了我全部的意识，我决断今天即使背上不依法执法的指责，也一定要为两个瘦小女孩留下一头母羊，我下达了终结执行的裁定，权利人不同意在裁定上签字，我要村长和陪同干部签字证明后，连执行费也没有收，气冲冲地返回。[page]

　　回到庭内，我瘫倒在床上，心情坏到了极点。

　　心情调整过来是第二天上午，刘林山提着一些山货来到了法庭，要感谢法庭。刘林山在法庭谈了很多，谈他的家景，他的家庭困难，主要是为已经死去的母亲和已经残废的父亲治病所致；谈农村、农民和基层管理问题；谈他今后的打算和为两个女儿要复学的决心。这天他全然没有畏琐感，直谈到日落方告别回家。

　　从他的谈吐中，我感受到了诚心的感激，感受到了农民要富起来的决心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