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4-19 崔志杨、林育彦 深圳市罗湖区人民法院

合同法赋予当事人按照自已意愿自由设立民事权利义务的权利，有些约定符合交易双方的需求，促成合同目的实现。而有些约定看似合理，实质上损害交易一方的合同权利，妨碍合同目的的实现。

比如，借款合同中对借款偿还附条件、买卖合同中对货款偿还附条件，直至今日各地法院裁判对此种约定的理解仍未达成一致观点。

参照司法案例，借款合同中对借款偿还附条件的条款诸如双方约定“案外人偿还所欠借款人借款时方还款”等情形；买卖合同中对货款偿还附条件的条款诸如双方约定“收到最终用户货款”等情形。

对上述合同条款的理解，在司法审判中存在两种观点：

第一种观点认为：

债务偿还所附的条件是对债务人承担合同义务的约定条件，是对还款义务所附的前置条件，是双方综合自身情况、交易背景进行判断后达成的合意，符合意思自治、自愿平等、诚实信用的民法基本原则，也并不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应认定“案外人偿还所欠借款人借款时方还款”及“收到最终用户货款”等此种约定合法有效。

该类约定在签订合同时并非不可能发生的无效民事行为，而是附条件的还款期限的约定条款。合同当事人约定的这一条款带来的风险，应由合同当事人承担各自的后果。

第二种观点认为：

债务偿还属于借款合同中借款方、买卖合同中买方应履行的合同义务，而合同义务是不能附条件的（见《民事审判指导与参考》（第62辑）第201-212页）。因为合同义务具有约束力，当事人应当按照约定履行其义务，而条件是否能够成就是不确定的，当事人不负有使条件成就的义务。此类约定对还款期限并不明确，属于约定不明情形，债权人有权随时要求还款。

笔者同意第二种观点，理由如下：

第一，根据合同相对性原理，合同当事人应受合同的约束全面履行合同义务。因第三人的原因造成违约的，应当向合同另一方承担违约责任。当事人和第三人之间的纠纷，依照法律规定或者按照约定解决。在借款合同和买卖合同中，借款人偿还债务，买受人支付货款是此类合同的基本义务和签订目的。债务非债权人放弃，还款义务不能免除。在合同中约定“案外人偿还所欠借款人借款时方还款”或“收到最终用户货款”等牵扯到非合同当事人的条款，按照合同法第一百二十一条的规定，合同一方当事人仍应对另一方当事人承担违约责任。

第二，此类约定不是对合同效力设立条件，而是对付款期限作约定。依据合同法第四十五条和第四十六条的规定，附条件中的条件和附期限中的期限成就与否有不确定性，是决定合同效力的因素，与合同义务的本质有明显区别。合同义务本身具有约束力和确定性，是当事人应当按照约定履行的。如果将合同义务看作为条件，那么合同效力将完全取决于当事人的履行意愿。根据第一点的论述，借款人偿还债务，买受人支付货款应视为合同义务。倘若将“案外人偿还所欠借款人借款时方还款”或“收到最终用户货款”等看作是还款条件，则该条件的成就与否完全取决于案外人是否愿意还款，以及借款人（或买受人）是否配合接受案外人的还款。这明显与“还款义务”的约束性和确定性相违背。

而履行期限即是对实际履行合同义务的规定，不是对合同效力的规定。在履行期限到来之前合同已经发生效力，当事人之间的权利义务已经发生，应受合同约束。因此“案外人偿还所欠借款人借款时方还款”或“收到最终用户货款”此类条款应理解是对付款期限作约定。

因何时还款约定不明，按照合同法相应规定须作进一步明确。如是借款合同，则依据合同法第二百零六条，在依照该法第六十一条的规定仍不能确定，借款人可以随时返还；贷款人可以催告借款人在合理期限内返还。如是买卖合同，则依据合同法第一百六十一条的规定，在依照该法第六十一条的规定仍不能确定，买受人应当在收到标的物或者提取标的物单证的同时支付。

综上，债务偿还所附条件并非承担合同义务条件，而是对还款期限的约定。如合同中对何时还款并无明确约定期限，属于履行期限不明情形，须按照合同类型和合同法的规定进一步明确还款期限。